驚蟄自己找教材這事兒有點莫名:「學校的複習卷和推薦書都是老師們深思熟慮過的,你只要把那些看完,知識鞏固就不會出問題了。」
她撿起書仔細地看了兩頁,眉頭也微微蹙起:「這些都是題綱外的內容,不會被考到的。」
她從鄉村長大,在臨市師範畢業,一輩子也不曾去過更遠的地方,理所當然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林驚蟄已經過了什麼事情都據理力爭給人分析的年紀,他更看中目的,索性框她:「我外公之前跟我說,省城群南一中的學生都用這套教材複習。」
群南一中!那是什麼地方!
胡玉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如果說酈雲一中對酈雲市來說是位列第一的學府,那群南一中,就是群南省下轄最聲名顯赫的高中。群南一中每年的重本率,比酈雲一中簡直高出了五片大西洋。
這個名字讓深知升學不易的胡玉一直以來都深刻敬畏着,她小心地捧着那本書:「你說真的?」
&有這幾套。」林驚蟄將自己翻閱過梳理出的那疊書也推了過來,「我們學校的進度好像和他們不太一樣。」
那是可是群南一中啊!胡玉有些慚愧地想,能一樣嗎?
只是林驚蟄透露的消息給了她極大的啟發,酈雲一中每年的升學率和省城的高中區別那麼大,原因會不會就是題綱範圍太僵化狹窄?
她毫不懷疑林家外公的消息渠道,林驚蟄已經去世的外公大抵是她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儒雅最有文化,社會地位也最高的老人了,對省城的動向瞭若指掌那是當然的。
事關學生的前途,這問題一經深想,立刻變成了火燒眉毛的要務。胡玉連碗都來不及收,找來紙筆匆匆記下這幾套書的名字,轉頭就跑去研究了。
高勝雙手哆嗦得快要拿不住碗:「驚……驚蟄,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胡玉一走,林驚蟄又恢復成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樣,他瞥了眼高勝故作抱怨的臉色,有幾分的恨鐵不成鋼:「胡老師成天被李玉蓉指着鼻子罵,你從來沒想過要為她爭口氣嗎?」
高勝面色一變,玩笑的心態也收了回去,眼睛裏透出由衷的痛苦來。
林驚蟄敲了敲桌子:「你還有心就好,過來,我給你講講這道題。」
這邊即將踏入歧途的少年被一道激將法激出血性,江家,江潤的母親卻被兒子帶回來的消息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過?!」
這幾日江曉雲連父親的停靈儀式都沒時間參加,一心忙活着為兒子弄保送,錢都已經送出不知多少了,這臨近升學的當口,學校突然來個記過?!
開什麼玩笑,保送是那麼簡單的嗎?酈雲一中每年就一個去群南大學的名額,多少家長搶破了頭盯着呢,條件不知有多麼嚴苛。除了品學兼優,獲得市級榮譽外,學生在校的檔案記錄絕不能有任何污點才行。
江曉雲連教育局那邊打點市三好學生的錢都已經送出去了,記過處分一旦下來,這些就都成了泡影。
&麼能這樣!」江曉雲氣得心跳都險些驟停,「你們李老師錢都收了,她答應過會幫你的!」
江潤嚎啕大哭,這會兒真絕望了。臨到放學他還惦記着記過的問題,可李玉蓉一下課就跑了個沒影,他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李玉蓉收錢是私下的活動,只不過是答應在學校里幫着裏應外合罷了。保送名額多稀罕的東西,江曉雲送錢,其他學生的家長也送啊,一中校長自己就不知道收了幾個,指望校長為江潤公開出面槓上行政主任,根本就不可能。
聽江潤說完事情經過,江曉雲破口大罵:「又是林驚蟄!這有娘生沒娘教的小雜種,他肯定是故意的!」
江潤的父親在一旁悶頭抽着煙,聞言眉頭不禁蹙起:「你講點道理,明明是咱兒子主動去……」
&閉嘴!」江曉雲恨林驚蟄的主因是古董,這不過是借題發揮而已,她一聲大喝,因為倒插門一直沒什麼地位的江父習慣性住了嘴。
他一個小學老師,徹頭徹尾的好脾氣,哪裏能跟江曉雲斗?江曉雲看他垂回頭抽煙那沒出息的樣兒,還想再罵幾句,好在被茶几上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
江曉雲面對電話時,聲音變得恭順無比:「王科長,是您呀!哎呀,那個事情啊,您放心好了,寶劍贈英雄,我過些日子,一定親手給您送過去!」
放下電話,她頭都脹痛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兒子保送的事情迫在眉睫,林驚蟄那堆古董也沒個進展。
來電話的是省城某資源局的一個科長,管理土地劃批。江曉雲和弟弟(林驚蟄的舅舅)江知前些年組了個地產公司,一直沒搞出名堂,虧就虧在了沒關係上。現在好容易經人牽線認識了這位財神爺,那簡直是恨不能時時刻刻都將對方雙手捧在頭頂上。
這位財神爺也沒什麼愛好,就喜歡收個古董什麼的,江曉雲也是因此,才注意到了父親那群收藏價值幾何。靠着江外公的那堆古董,他們成功和這位王科長有了來往,空頭支票開了好幾個月,現在對方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居然開始公然催促古董的進展。
江曉雲急得心尖都在發痛,她猛灌了幾口水,實在想不出頭緒來,咬牙一拍桌子——
&德,你去書房把電話簿給我拿來。」
江潤的父親一愣:「你要幹嘛?」
江曉雲陰沉道:「給我姐打電話。」
她的親姐,也就是林驚蟄早早改嫁離開的媽,二婚的丈夫,就在省會做地產生意。
方老面無表情地問:「你也要請我走一趟嗎?」
這是生氣了!還氣得不輕吶!杜康猛咽了口唾沫,強笑着回答:「方老您說笑了,我不是擔心這裏人太多,萬一衝撞到您嘛。博物館考察團的其他同志也都很擔心您的身體,這會兒都在下榻的招待所等您呢,一直交代我務必要將您毫髮無傷地請回去……」
&發無傷,哈哈!」方老反背過雙手,聞言深沉的目光在現場緩慢地掃了一圈,出口的話像極了誇獎,卻聽得杜康後背都潮濕了,「這一家的戶主,一名自願向我們博物館捐獻祖傳文物的,具有極高思想覺悟和奉獻精神的年輕人,已經被你的得力員工『請』回去協助調查了。我還得感謝你來得及時,否則再晚到個幾分鐘,我估計也要落得這麼個下場!」
杜康被罵得頭都不敢抬,只能不住地重複「是我管理上出現了疏忽」。
方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背着雙手越過人群出去了。
與劉經理擦肩而過時,他瞥都不瞥,仿佛面對的是一個透明人,而這個透明人連在他餘光停留半秒的資格都沒有。
現場僵持的狀態終於被打破,四個保鏢迅速跟上方老,並擋住了杜康想要上前攙扶的動作。被這樣不客氣地拒絕,杜康臉上卻看不出一點兒的負面情緒,他反倒非常客氣地讓開了路,讓這幾個保鏢走在了自己的前頭。
胳膊一緊,他轉過頭,便立即看到了劉其實那張煞白的臉。
劉經理眼神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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