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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四十章、各有稻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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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側旁諸人,壓低聲音說:「若得仕,自得居,不必再勞彼等所服侍。」

    有些話不必要說得太過明白,當此情形下,也不能說得太明白,好在二人相交已久,只要一個眼神,便能通傳不少意思。庾翼是表示,咱們如今在洛陽就是人質,而若肯出仕於華,那華帝必然就放心了——同在一族,分仕兩國,這路事兒幾十年來還少見嗎——起碼可以活得自在一些,不必要整天被監視的目光所環繞啦。

    王羲之聞言,不禁長嘆一聲,說:「江南桑梓之地,不知何日得歸啊……」

    他其實是在探問庾翼:你出仕於華,難道是打算落跑嗎?

    庾翼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微微搖了搖頭。

    其實想落跑早就可以落跑了,李矩雖然遣人監視二子,佈置得卻並不嚴密,倆少年若想逃出洛陽城,其實本有大把的機會。但問題是千里迢迢的,即便道路平靖,不逢盜賊,以他們的年歲、經驗,甚至於膽量,又怎麼可能順利抵達江南呢?來時容易,去未必然啊,既然中原秩序已經大致上恢復了,自然各郡縣會嚴查「傳」,也就是過路憑證——哪怕兩千年後,你想走長路,也得隨時揣着身份證吧。

    但庾翼還真沒打算先混個一官半職,然後就能準備好身份文件,方便落跑。他先是搖頭,隨即對王羲之說:「南北必有一戰……我等或可延續家系……」

    言下之意,不久後的那場統一之戰,江南多半是扛不住的,到時候你的叔伯,我之諸兄,或許都會變成階下囚徒。而若我們出仕於華,即便到時候不能代為請赦,也能保證王、庾兩家不被斬盡殺絕吧。說不定兩家得靠着你我,才能把宗祀給延續下去。

    其實王羲之於家族乃至與宗祀,看得也不是很重,但他之所以能夠一門心思沉浸在書法藝術上,實受家族的支持;倘若家族亡了,吃飯都成問題——總不可能一輩子吃老師的,況且若老師仙逝了呢——難道要靠着賣字來苟且得生不成嗎?十數年間衣食不愁,從沒吃過苦的王逸少,想起這般前景來,也不禁暗暗打了一個冷戰……

    於是慨嘆道:「我不望李公之薦也。」


    官員向朝廷舉薦人才,那都是有名額的,李矩肯定還有大把的宗黨、門客需要舉薦,則即便他有這番好意,我已經虧負他家很多了,又豈能真順杆爬,去承受恐怕畢生難報的恩惠啊?

    「……太學自也不願去,唯望外捨生之制,可以得行吧。」

    倘若晚生個幾百年,王逸少此時正應吟一句杜詩,「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了——一切都是為了吃飯哪!

    二子就此下了委粟山,通過洛水浮橋,當從南門返回洛陽城中的時候,紅日西墜,黃昏將近。李矩的府邸其實在城東,二子乘車經通衢往東方來的時候,忽見不少人家都擺出了香案,並且迎候道旁,似有所待。

    庾翼覺得很奇怪——沒聽說哪兒剛打了大勝仗,將要獻俘闕下啊,並且看這情形,香案稀稀拉拉的,也不象有官方在組織,這是在等誰呢?即命僕役前往詢問,不多時跑回來稟報說:「傳言佛圖澄今日將至洛陽,是以城內信釋教的皆往奉迎……」

    王羲之聽了,當即一皺眉頭:「得非石勒命為國師的西域僧麼?」

    僕役說對,隨即解釋,說當日襄國圍城之前,這個佛圖澄便悄悄遁出城外去了,潛伏於鄉野之間,竟成漏網之魚。還是這回衛將軍率部摧破孔萇的時候,想起了他來,即命在冀州和司北各處搜捕,前不久終於逮着,於是檻送洛陽。

    庾翼對和尚沒啥好感,不禁自言自語地道:「彼實助紂為虐,既縛至洛陽,天子多半要斬殺之……」

    這年月佛教雖然早已傳入,卻並不怎麼盛行,士大夫於儒學之外,多半是崇道的,尤以琅琊王氏為最——如王羲之起雙名,以「之」字為結,其同輩中尚有王羨之、王胡之、王晏之、王允之等等,就都是受了天師道的影響。當時崇道的家族尚有陳郡謝氏、殷氏,高平郗氏,丹陽許氏,東海鮑氏,義興周氏等等,數量相當不少。

    然而王羲之雖然崇道,卻也並不反感釋教——這年月兩教還沒因為搶地盤兒、搶信眾而幾乎把腦漿子都打出來——聞言微微搖頭道:「不過一個修道者,雖曾附羯,其於軍政事何由置喙啊?囚之可也,逐之可也,何必要殺?天子素來仁厚,應不為此。」

    庾翼微微一笑,隨即下巴一抬,遙指那些香案,壓低聲音說:「若其老實歸洛,復能以言辭動天子、大老之心,或者未必死。然逸少兄且見此景,洛陽城內奉釋者不在少數啊,雖為囚徒,亦有人迎,此事大是遭忌。我恐佛圖澄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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