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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東風放紙鳶第一章 濰遠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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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濰遠縣位於博州,縣城外的官路旁起着一露天茶寮。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午後細風拂過,駱長清就伴着兩邊竹海的濤浪聲入茶,她罩着冪籬,旁人看不出她的面容,但對與她同坐的三個少年看得清楚,生得都不錯,往這兒一坐很是打眼。

    竹濤聲中,聽右邊的少年開口:「師父,咱們為何一定要來濰遠縣?」

    這稱呼讓旁人便明了了冪籬之下的女子與幾名少年的關係。

    「那還不簡單,濰遠縣適合做師父家的本行啊。」對面的灰衣少年接話,說罷無意抬頭一瞟,興奮道,「你們看,那兒就飛着一隻紙鳶!」

    幾人順着他手勢抬頭,駱長清索性將冪籬摘了下來,捋了捋額間的發。

    他們看得仔細,沒留意那冪籬一摘,周圍引起了一陣兒淺淺吸氣聲。

    原本聽少年們叫師父,還以為這女子年歲不小,然現下看來,她似乎跟這幾名少年差別不大,若非要說年長,也至多長個幾歲的樣子。

    不過,雖說這師徒幾人皆有好相貌,但怎麼全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個紙鳶有什麼好看的,至於如此大驚小怪?

    可幾人看得仔細,聽那女子溫聲笑道:「這是陳家的紙鳶,蛙鳴六合,屬硬翅肥燕。」

    原來是行家,怪不得。

    紙鳶飛得不高,少年們見它圓頭圓翅,尾部一分為二,末端呈尖,果然如飛燕的雙尾一般,再看絹面上,先用了墨色鍋煙子打底,於紙鳶頭部着沙燕雙眼與嘴,在翅與尾的邊緣畫祥雲圖紋,又覆緋色為蓮托青翠荷葉上,展在雙翅雙尾空白地,而當間兒空處,則是一隻嫩綠青蛙,端端正正,惟妙惟肖。

    「陳家做的果然了得。」右邊少年回過頭,「飛得穩,畫面也佳,青蛙入畫着實有趣。」

    駱長清回道:「蛙鳴六合意味天下和合安康,陳家的紙鳶的確結構最穩,但若論畫面觀賞性,還屬唐家最好,當年四家各有優勢,只可惜……」她微皺眉,沒再講下去。

    「只可惜四家如今只剩陳家了,陳家就在濰遠縣,咱們來這裏,勢必要跟他們一較高下……」灰衣少年又接話。

    還沒說完被旁邊人從桌底下踢了一腳,他及時閉嘴,朝師父賠了幾個笑臉。

    駱長清笑笑搖頭:「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頓了一下,「我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夫君,在濰遠縣。」

    三個少年一愣。

    灰衣少年最先反應過來,先指着左邊喊:「岳瀾,你的茶都溢出來了,別倒了。」

    岳瀾回過神,忙不迭放下茶壺,擦拭桌上水漬。

    右邊少年向駱長清問:「師父您原來有婚約啊,怎麼沒跟我們提起過呢?」

    她苦笑:「劉叔臨走前才跟我說的,我也剛知道不久,何況那婚約是爹娘他們做的主,如今……未必還算數。」

    「他不能不認!」右邊少年拍案而起,而想了想,又問,「對方是哪戶人家,姓甚名誰?」

    駱長清抬頭看了看,那「蛙鳴六合」已經飛過了頭頂。

    她從容道:「認不認都無妨,便是認,我也不打算從的,這次來正是想和他說清楚,我們來濰遠縣開紙鳶坊,等回頭站住腳,擇了空,我自會登門拜訪,把婚事給退了。」

    說罷,伸手拉了一下岳瀾的袖子:「都被茶水浸濕了,瀾兒,你去換一件,小心着涼。」


    岳瀾迅速抽回衣袖,低頭應了一句好。

    換完衣服,便該進城了。

    濰遠縣不算大,一條由南向北的街道把它劃成兩半,粼粼車馬來往不絕,兩旁的店肆林立,高閣飛檐下懸着布招,小坊貨攤前響着吆喝,無甚雅俗之分,熙攘的酒館就與清雅的書畫坊門對門。

    有人吃飽喝足後,至書畫坊前停下,抬頭指着招牌念:「春風顧」,其下還有一行小字:「『這裏有六渡街最好的字畫』,得了,進去瞧瞧。」

    行人進了「春風顧」,讓出視線,旁邊緊挨着的二層小樓就一覽無遺,同樣的碧瓦朱檐,只是大門緊閉。

    駱長清拿出紙,瞥着上面的圖比對下四周,點頭道:「劉叔幫我們尋的店鋪就是這兒。」

    身後的少年們便上前開了門,屋內椅櫃都齊全,只是積灰厚,一樓的廳堂不小,正好清掃出來做生意,二層幾間房居住,後面的大院子可堆放器材。

    很快收拾穩妥,大門外,「長清齋」的牌匾掛了上去。

    孟尋原想在牌匾下面也添上一行:六渡街最好的紙鳶坊,然而想了一想,縱不怕被四鄰嗤笑自大,也怕被隔壁說他們剽竊點子,最終作罷。

    但那「春風顧」的掌柜還是沒放過他們,他倚着門,看着他們掛出了幾隻飛鳥拍子紙鳶,骨架扎制精簡獨特,蒙面繪製栩栩如生,先是嘆了一會兒,而後便捋着半白鬍鬚,拉長音調道:

    「你們來濰遠縣開紙鳶坊,是頭被門夾了嗎,不知道這兒是陳家的地盤,陳家紙鳶傳了幾代,有他們那『鴻淵坊』在此,你們這些個小作坊能有活路?」

    孟尋聽不過去,甩了甩灰色衣擺就要上前理論,還未動,已被身邊人攔住。

    駱長清向他搖搖頭,又朝老者道:「敢問老先生尊稱?」

    老者一挑眉,向自家牌匾瞥了瞥:「大家都叫我顧掌柜。」

    駱長清立刻施了個禮,先簡單介紹了這邊一行人,才道:「自打二十年前朝廷施壓,外面這行手藝人如今生意都不好做,我聽說濰遠縣縣令對紙鳶工藝是支持的,也正因如此,陳家的生意在此處才風生水起,我們想來碰碰運氣,自不指望像陳家那般,只希望能保證我們師徒幾人的衣食便是。」

    顧掌柜聽罷不以為意:「我看,難啊,到時候血本無歸,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他說完,慢慢踱回屋內,留下身後幾道身影面面相覷。

    說者興許只是逞口舌之快來點風涼話,但聽者還是有了心。

    「長清齋」開門幾日,店前無人光顧。

    紙鳶一物,本不是百姓們生活之必須品,誰家心血來潮給孩子買一個玩兒,那是機遇,亦或者用來祈個福,懷個思,辟個邪,買一隻放在屋中,有陳家「鴻淵坊」也就夠了。

    偶有客人路過,也會被他們的紙鳶精緻獨特所吸引,有心想買一隻,卻總有同行人相勸:「倒不如去鴻淵坊,那是正兒八經的四流派之一,還比不過這裏嗎?」

    路人聽了,也就作罷了。

    入夜,駱長清徘徊不定,睡得很不安穩。

    夢裏仿佛又看見監斬官令箭一丟,劊子手手起刀落,爹娘瞬間身首異處!

    瀰漫的血跡讓她驚醒過來,背上已是層層冷汗。

    爹娘曾經無數次含淚要她與弟弟兩人勢必將家中這一門手藝發揚下去,可她那時年幼聽不懂。爹娘出事後管家劉叔攜同下人們帶她姐弟二人逃亡,縱足夠小心,卻防不了自己人亦有人心叵測的時候,還未到安頓地,尚在襁褓中弟弟已再尋不到……

    她極力將自己從回憶的噩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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