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驟然爆發的意外混亂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到了早上。
周一的清晨總是格外忙碌,很多人都必須重新找回節奏。
瑞雯坐在餐桌前快五分鐘,頂着一雙熊貓眼的莫鵬,才在羅淑晴女士的「親切關懷」下,打着哈欠坐在旁邊,本就發圓的臉上,還有明顯的浮腫。而當他看了眼擺放整齊的餐盤以及更加整齊以至毫無靈魂的菜色,一下子失去了僅有的精氣神,癱在桌上,呻吟道:
「為什麼是『老莫』,我親爹呢?我現在急需補充高糖高脂高蛋白……」
羅淑晴女士微笑回答:「你親爹也就比你多睡三個小時,凌晨四點出門,現在已經到崗掙錢養家了,不像某人,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浪費生命……」
莫鵬試圖用桌面擋住耳朵,但也只能擋住一邊而已。
「通宵被抓?」
受行業所限,必須經常吃減肥餐的莫雅,對家居人工智能的「老莫環保料理」還有一定的忍受度,特別是在有可以幸災樂禍的對象的時候。
「我是受害者!」
莫鵬用半邊臉撞擊桌面,卻是有氣無力:「我真沒想通宵,是南子抓着我,一晚上生生把資料片給通關了。恩將仇報啊他!這種遊戲就應該慢慢品,一點點熟悉角色和數據,強行通關毫無體驗可言……」
莫雅挑眉:「意外的好的放縱理由呢!」
「我要是放縱,我就一頭栽在他床上睡着了好不好?而不是被他強拉着打通關,最後連個謝謝都沒撈着……」
「哎喲,好可憐的樣子,看來我把你扯下來太早了。」
作為莫鵬的親娘,羅淑晴女士終究還是知道自己的兒子的,並沒有真把親生兒子當成無可救藥的墮落派,只是疑惑:
「南南沒有遊戲癮啊?
「他那也不是玩遊戲哪!」
莫鵬毫無食慾,只有表達欲:「誰家玩遊戲開工作區、做筆記、查數據,外加電話會議的?寫論文都沒有那麼認真!荒野十日……我十天之內再碰它就剁手!」
「行啊,我提前買個豬蹄給你預備着。」
莫雅一眼看穿莫鵬的話術,隨後視線卻轉向另一邊:「荒野十日……瑞雯,你知道嗎?怎麼回事?」
瑞雯很認真地考慮,但要以簡潔語言,將事態描述清楚還真有些困難。
這個時候,急促的步點響起,羅南「蹭蹭蹭」地下樓,都不在餐桌旁停一下,便匆匆過去,只道:
「我出去下。」
羅淑晴提高嗓門:「不吃飯了?」
「那邊有個會議,大家一起,餓不着的。」聲音落下,人已經沒影兒了。
餐桌旁,除瑞雯以外,三人都是嘆氣,雖然內核有微妙的不同。
莫雅繼續問瑞雯:「是那個新開的資料片有問題?」
瑞雯回憶了一下昨晚上接收到的信息,默默點頭,至於是什麼問題,她一時半會還是說不好。
莫雅就用大長腿踹了下親兄弟:「喂,你玩了一個晚上,除了黑眼圈兒,就沒有點兒有有用的情報?」
「情報是有,可對不對的,我也不敢問啊。」
莫鵬哼唧兩聲,還是頂着親媽親姐的視線掙紮起身,努力回憶:「首先肯定是遊戲設定,新資料片開放了一整個系列的英雄,以及相應的進化樹,是有關可控畸變的新人類。這個味道仔細砸摸下有點兒不對哈……」
早餐臨時變成研討會,無疑大大影響了應有的時間安排,可這樣的環境,也理所當然不可能得出有效判斷和意見,遑論可行性方案,最後大家還是只能各自上班上學。
今天送瑞雯上學的輪到莫雅,周一格外擁堵的車流註定了,即使是坐在莫雅的紅色超跑里,也別想有什麼風馳電掣的體驗。
在瑞雯看來,這無疑是超級低效的行為,但它又是生動色彩延期駐留的一種努力,甚至就是色彩本身,她也就沒有太明確的拒絕念頭。
但選擇這種方式,也必然會把研究霧氣迷宮錯亂花海的時間,分配到都市交通層和高樓大廈之間,同樣迷亂卻又很快灰質化、混沌化的現實世界中來。
瑞雯知道,她看到只是在當前條件、已知信息的基礎上的事物,滾滾向前直至終亡的過程。理論上每一秒都會起變化,都可能會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可現實就是,看上千百回,趨勢終不改。
至於細節,那些轉瞬即逝的細節,固然奼紫嫣紅,可真要去認真研究,便不可避免會有一種「無意義」的懷疑或自覺。
嗯,「意義」為何物,瑞雯也不是太清楚,可在羅南身邊生活久了,體會到他時時刻刻都被麻煩纏身,仿佛被無形鞭子抽着前進的節奏,不免就覺得,這樣浪費時間肯定是不對的。
問題是,目前同樣趨勢的還有羅南自己。
在瑞雯看來,羅南同樣是將自己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不斷出現、分叉且又迅速衰亡以至混沌的細節里去。
也許那不是他的本意,可這個複雜迷亂的現實世界,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因素影響他,比如突如其來的遊戲資料片事件。
其實瑞雯並不太理解,為什麼羅南會對這一事件如此在意,她不能判斷羅南的做法是否正確——因為她也不能排除「支流」最終變為「主流」的情況,雖然到最後還是要歸於死寂。
瑞雯困惑,但大多數情況下,她能夠也願意參照的目標,也只有羅南而已。
她希望能夠理解、模仿這種模式,也許,這會幫助她,與那條灰暗死寂的長河產生更多的分隔,不至於過早地融合在一起,陷入無盡的混沌之中。
瑞雯本能地不希望那樣,雖然她現在也找不到特別明確的分際——分不清她究竟是超然於外,還是本身就屬於這條死寂長河的一部分。
那些絢爛色彩歸於寂滅,是她在觀察萬事萬物的歸宿,還是長河偶爾翻湧的浪花與真實世界交織又分離的過程?
瑞雯看向窗外,卻又在車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內外光線沖折流動的環境下,也在模糊的鏡面載體中,上面的影像似乎也在蠕動變動,好像隨時會剝離外殼,從中跳出截然不同的東西來。
手指觸碰車窗,也接觸那影子,觸點微寒,恰如死寂長河的「水汽」,輕齧她的指尖。
只是,她究竟是在水面之上,還是水面之下?
莫雅是家裏除羅南以外,和瑞雯最熟的人。也正因為熟,才不會在沉默氛圍中刻意打擾。
車裏大多數時間都保持安靜,莫雅也在自動駕駛時段處理自己的一些事務,直到快到學校的時候才開口:
「看羅南這幾天手忙腳亂的,其他方面就別給他添亂了。」
瑞雯從自家鏡相上挪開視線,扭頭看她。
「我是說網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當斷則斷。公司和bhd那邊我去說,你在學校碰到那些狗仔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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