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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十八章、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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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裴該「辯殺衛玠」前數日,石勒兵至兗州泰山,前鋒正式跟曹嶷接上了仗,不過因為糧草不繼,暫時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四外搶掠上,還見不着決戰的苗頭。消息傳到江東,裴該倒不禁吃了一驚——我靠歷史進程改變了!於是在「新亭對泣」的當晚,他詢問王導,此事是真是假?王導點點頭:「果有此事。」

    裴該站起身來,揮舞着手臂以加重語氣,說道:「曹嶷久占青州,根據穩固,非倉促所可平也,石勒一旦遇挫,很有可能南下搶掠徐方。君等昔日奉琅琊王南鎮建鄴,斯是好計,但捨棄徐州,則不為智。廣陵實江東之保障,昔陳元龍在廣陵,即日夕造船,以謀秣陵,是故曹操日後慨嘆,不用元龍之謀,遂使孫氏坐大。北方得廣陵而不攻江南者,先為袁紹未滅,繼因劉備入蜀,受其牽制而已,設巴蜀平、北地安,則樓船東下,兼道而攻,孫吳不旋踵而亡矣。今守江東而棄徐方,則正如建鄴一般,有城無郭,竹籬如何防盜?一旦為石勒所佔,君等即欲安居,恐亦不可得矣!」

    王導聞言,眉心不禁略略一跳。

    裴該這番話並非無的放矢,倘若江東這票無能官僚真的連「守江必守淮」的道理都不懂,那麼饒他說破大天去,對王導也不會有絲毫的觸動。但事實上從東晉直到南朝,南北對峙的分界線一直都是在淮水而非長江,宋、齊甚至還曾經一度推進到淮北和青州,被迫只能沿江而守的就只有一個南陳而已,所以瞬間便被隋軍給踏平了……

    裴該看王導貌似已經有所動容,心中略略一喜,便繼續侃侃而談道:「今巨龍雖已蟠臥,不過沿江十數郡而已,且荊州的龍尾尚且侷促。南方交、廣若不底定,則無以震懾南貉,築成牢固防線,以御北侮。然而王君可知時不我待嗎?秦王在關中,羽翼漸豐,石勒與平陽已生齟齬,二虜旦夕相爭,則秦王可趁機以圖河洛。到時候僭位皇太子,收劉越石、王彭祖,則一紙詔來,命五王歸藩,或重建吳國,卿等又將如何自處?」

    江東本有藩國,那就是受封吳郡的司馬炎第二十三子司馬晏,不過他並未之國,就在洛陽城破的時候遇害了。司馬晏共生五子,長子司馬縉,與之同沒,次子司馬詳出繼淮南王,三子司馬鄴出繼秦王,還有四子司馬固和五子司馬衍,跟隨在哥哥司馬鄴身邊。司馬鄴因為距離被虜平陽的天子司馬熾血緣最近(親叔侄),所以最有資格自封為皇太子,那麼他一旦上位,會放着老爹空出來的吳國不理嗎?肯定得派兩個兄弟之一前來就封吧?

    等到那時候,江東又出個名正言順的實權王爺,你說南貉們會聽誰的?

    王導聽到這裏,雖仍垂首不語,但眉心已經緊緊地擰了起來。

    「琅琊王若不歸國,則必成叛逆,南貉群起而攻,試問卿等可能抵禦?琅琊王若歸國,則卿等不但數年間努力,俱化流水,還須返回故鄉,於胡虜環伺中,篳路藍縷,重創基業,」裴該冷笑一聲,「王君以我為欲拮抗貴家耶?而不知我實欲救貴家也!裴、王同為中州大族,世代婚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何相逼若是?家母即王氏,又豈忍傷害母族呢?」

    說完這一大套話,他氣哼哼地又坐下了,歪着身子,故意不去瞧王導。王導也不說話,貌似在冷靜地思索,室內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靜默之中。

    當然裴該後來那些話,基本上全都是在胡扯,他很清楚秦王司馬鄴雖然不僅能夠進位皇太子,等懷帝司馬熾一死,他更是直接就在長安登基啦,但隨即就遭到胡漢軍的猛攻,別說什麼進取河洛了,就連壓制司馬睿都不敢——還得求爺爺,告奶奶地致信江東,請他們趕緊揮師北上,幫忙自己分薄壓力。當然啦,司馬睿、王導等人找種種藉口就是不肯動兵,唯一的敷衍之舉,就是給祖逖一個虛銜,讓他單人獨騎過江去闖蕩……

    但這是事後諸葛亮了,此刻距後事上演還隔着十萬八千里哪,王導就算天生聖人,也不可能知道索綝等輩在關中會怎樣倒行逆施,短短几年時間就把略微有所好轉的西線局面給徹底搞垮了。就目前的消息來看,秦王集合關西各路兵馬,來勢洶洶,劉曜未必擋得住啊,恢復故都或許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則司馬鄴一旦得勢,江東又該如何自處啊?難道我們辛苦那麼多年,就僅僅是跑江東來避避禍的,完了還得拋棄所有罈罈罐罐,再遷回江北去,要為秦王做了嫁衣裳?王導等輩若只有公心,而無私意,真不顧惜這些年在江東所置的產業,他們早就慫恿司馬睿揮師北伐啦!


    裴該分析時局,真假摻雜,條分縷析,貌似頭頭是道。王導沉吟良久,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豈不念祖宗廬墓乎?若得中原平定,隨從大王歸於琅琊國,正所願也……」

    裴該一聽你這話什麼意思?還裝相哪?合着我剛才那一大套全白說了,竟然還騙不倒你這老狐狸!正在暗自沮喪,就聽王導又說:「然不知文約欲往江北,究竟何能動搖局勢?」

    裴該心說成了,原來你丫已經上鈎了,只是以退為進,假裝不在意而已。既然還想繼續聽聽我的想法,就知道我前面那一大套並非無用功——於是略略側過身來:「南方卑濕,實不宜居,而南貉等多不學,唯知治產,銅臭熏天,大使人生厭。故該乃欲遷之江北,據淮而守……」

    「如此對文約,有何好處?」

    裴該豎起三枚手指來:「有三。其一,出此嫌疑之地,可免王君猜忌……」

    王導連連擺手:「我安有忌於文約……」

    裴該打斷他的話:「即王君不忌該,豈尊兄弟間絕無目該為外人者乎?則我等北人若起齟齬,從中得利者,唯南貉也。該若赴江北,則南貉不生寄望,北客不致分裂,裴、王兩便。至於其二,江東有貴家在,已無該殖產之處,若自南貉口中奪食,如今裴氏非王氏一般族繁人眾,恐為南貉所害,不如去休,別覓嘉土。其三,若能守住淮陰,則江東固若泰山,王氏亦深不可拔,即秦王踐基,亦無可奈何矣——王氏固則裴氏亦固。」

    他一條一條分說,王導一條一條仔細思忖,到最後問:「既如此,文約何早不與我言講?」

    裴該一撇嘴:「王君雖有管夷吾之才,卻因江東瑣事所勞,為南貉輩所掣肘,如人自管中窺,不得全豹……」「管中窺豹」的成語這年月還沒有,所以裴該可以隨手拈來,歪用一番。其實對於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另有一個成語更加合適,那就是——坐井觀天;但那麼說就太不客氣啦,你把王茂弘當井蛙嗎?當此緊要關頭,還是不要觸怒他為好。

    「……於中原之局、關西之局,所見亦淺。該適從中州來,石勒與張賓每日議天下大勢,卻與王君格局有差……」

    王導聞言,不禁悚然一驚。

    裴該繼續說道:「然初至江東,小子所言,王君安能便信?要王君親來問之,然後才可以說也。」

    王導略略頷首,便問:「然則文約何所需?」

    裴該暗喜,心說這就差不多啦,終於把王導基本上給說動了。他知道對付這類官僚,你講什麼民族大義是沒用的,倘若自己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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