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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二十一章、專取上將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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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隨、王澤率兵抵達大荔,幾乎同一時間就收到了裴該遣使突圍而出,所下達的最新軍令。

    其實裴該的指令前後共有三份,第一份是在聽聞胡軍集結兵馬,有西渡企圖之時,從粟邑送出,命除裴嶷率部分兵馬留守冀城外,其餘各部皆向馮翊境內集結,或至大荔,或至頻陽,同時收攏境內各民屯的屯眾、糧秣物資,以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第二份指令則是在退至郃陽以後,胡寇尚未來攻之時,命集結在頻陽的各營皆受郭默節制,集結在大荔的各營則受甄隨節制,慎勿輕動。倘若胡寇將主力聚集在郃陽城下,拼力攻城,則候城中烽煙起時,期以五日,齊攻胡壘,內外夾擊。

    這前兩份命令因為不怕被胡軍攔截,故此都是正式公文,以紙筆寫就內容,最後加蓋大司馬圖章,再用兩片木牘夾起,絲帶系牢,絲帶上塗泥封印。但這第三道軍令則純為口頭傳達。

    口傳之令不怕被胡軍截獲,但同時也很難保證其真實性,缺乏法律效力,即便己方諸將,也大可以當它不存在。故而此令的內容很簡單,且並不與前兩道命令相牴觸,只是命信使向頻陽與大荔的主將詳細介紹敵我態勢,以及郃陽城內的實際情況——包括兵力、士氣、物資,預估能守多久。最後下令道:「大都督將以身誘敵,將劉粲羈絆於郃陽城下,待時而燃烽煙,各營照原計劃,並力往破胡壘,不得違犯。」

    甄隨聽後,不禁莞爾,對王澤說:「大都督仍欲示胡以弱麼?仿佛昔日在成皋、鞏縣之間。」隨即一梗脖子,傲然道:「何必等到諸軍齊至?何必期以什麼五日?止我等率部北進,可破劉粲!」

    王澤聞言嚇了一大跳,急忙勸阻道:「胡軍近乎十萬,我等唯萬五千軍,平原對決,安有勝算啊?甄督甚勿孟浪,還當聽從大都督將令才是。」

    甄隨心道我就這麼一說,我又不傻,難道真出城去直面六七倍於己之敵嗎?我真要是有這個把握,反倒未必會放狂言了,這不是明知道不成,大都督也不會讓,所以才吹幾句牛皮而已嘛。

    隨即就對王澤說:「既如此,城守之事,一以付汝,靜候郃陽烽煙可也。」說着話,一溜煙兒就跑出去了。

    那麼他幹嘛去了呢?甄隨特意從自家營中挑選出五百精銳士卒來,整天領着舞刀弄槍,進行大強度訓練。他知道不久後必將有一場喋血大戰,但自己手下也就這麼兩營多人,不象頻陽方面,好幾萬大軍匯聚,則若正面對敵,自己肯定搶不到頭功啊。為今之計,是趕緊練出一支能夠以一當十甚至當百的強兵出來,到時候把大隊扔給王澤,自己就領着這五百人直衝敵陣,去取上將首級!

    設想一下,郭默抓了一萬多俘虜過去報功,自己則腰裏拴一串兒胡將腦袋,那你說誰更威風啊?

    可是他才剛訓練了一天,就被王澤派人從校場上叫回來了——「陳將軍特來相助。」

    所謂「陳將軍」,自然便是隴上驍將陳安了,他原本雖然也經常被人叫做「將軍」,其實並無正式軍號,還是此番降了裴該,裴該特署他為破虜將軍,從此名正言順。

    當日裴該從榆中返回冀城,陳安往謁,裴該好生撫慰,授予其將軍名號,但至於具體該怎麼安置陳安,卻暫時還沒有腹稿。因為根據史書記載,陳安此人是很桀驁不馴的,而且別說民族大義了,他對晉朝都未必有什麼忠誠心。在裴該想來,若欲用陳安,則首先必須把他從秦州剝離開去,沒有了地方上的威望,更無氐羌之助,或許陳安就只好死抱着自己的大腿了;其次,暫時不能容其自領一軍,而必須先放在身邊觀察一段時間,並加以調教再說。


    可是隨即就聽說了彭夫護、劉虎來擾的消息,裴該匆忙帶着部曲直奔安定,繼而前往馮翊,暫時把陳安仍留冀城,在裴嶷身旁聽用。

    裴嶷利用陳安的名望,招募了不少隴上健勇,等接到第一道軍令,聽聞劉粲即將大舉來侵,他一方面安排謝風等部率軍東援,一方面就把秦卒單組一營,然後分其半給了陳安,關照說:「將軍幸運,才歸朝廷,便逢此大戰,若能於陣前立功,必有晉爵封侯之望!」

    裴嶷並不清楚裴該對陳安究竟是何種態度,他仍然抱着以陳安來拮抗和制約甄隨的用意,就此開始大力扶持他。

    可誰想陳安離了冀城,啟程向東,走了沒幾天,聽說馮翊郡內的安排是如此這般,當即轉道向南,直奔大荔而去。他跟甄隨終究是打出來的交情,跟裴軍其他將領則多不熟稔,尤其此前郭默多次招攬,他都不應,如今再讓他跑郭默麾下聽用,總覺得臉上有點兒燥得慌……所以,我還是去幫甄隨吧。

    陳安率兩千秦州兵來到大荔,甄隨大喜,當即把陳安也給扯校場上去了。甄隨覺得陳安跟自己很象,都是習慣身先士卒,率健勇破陣的性格,肯定樂意聽從和輔助自己的計劃啊。其實陳安並不這麼想,他是希望甄隨你自己去沖陣,把這近兩萬人都交給我掌管得了……但勢必又不可能越過王澤去,只得咬牙認命。

    可是他們又才練了一天兵,王澤二度遣人來喚。甄隨有些不耐煩,問來使道:「是誰又到了大荔?若非陳將軍,又何必我親自往迎?」

    誰想聽到的回答卻是——「是大司馬夫人到了!」

    ——————————

    荀灌娘身在長安城內,一則孩子還小,她幾乎把全副經力都放在了裴儉身上,二則基於「男主外,女主內」的古訓——他爹娘在遷去洛陽之前,就經常如此這般地耳提面命過——也不輕易打聽外界消息,故此只知道胡軍大舉西渡來侵馮翊,還以為御胡的是陶侃,裴該不日便會返回長安來坐鎮呢。

    直到甄隨送他新媳婦兒梁氏進了城,安居下來之後,依從丈夫的囑託,投刺來拜大司馬夫人。荀灌娘得報倒是吃了一驚——那蠻子啥時候成婚了?我都不知道啊……便即延入後堂,與梁氏相談,詢問她籍貫、出身,以及——你是怎麼跟了甄隨的呢?啥時候成的婚啊?

    梁氏久在羌中,驟見顯貴,多少有些侷促,但還是大着膽子,儘量有條理地回復荀灌娘所問,說着說着,便提起來:「今聞大司馬在馮翊御胡,召夫君率師往援,乃將我送來長安安置……」

    荀灌娘聞言,不禁暗吃一驚,急忙問道:「大司馬已至馮翊了麼?前線軍情如何?」梁氏說具體戰況我也不大清楚,但大司馬已至馮翊,這是聽我家夫君說的,應當無誤。

    於是送走梁氏之後,荀灌娘便即喚來家人裴服,讓他去詳細打探馮翊郡內的戰況。裴該倒是也沒提過軍國政事都要對家眷保密,因此裴服很快便打聽確實,當下面如土色地就跑來稟報荀灌娘:「不好了,不好了,大司馬被胡軍團團圍困在郃陽城內!」

    荀灌娘聞訊再也坐不住了,當即把裴儉託付給奶娘,自己領着裴氏家丁百餘人乘車北上,渡過渭水,直奔大荔而來。有部曲先行通傳,王澤趕緊把甄隨、陳安叫過來,一起出城相迎。荀灌娘就在車中,隔着車簾問甄隨道:「甄將軍東歸大荔,有幾日了?」

    甄隨隨口回答:「已三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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