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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五十九章、獻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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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軍追殺敗胡而抵達河東的,不過兩千來人,甄隨留下一半兒給陳安,護守渡口,帶着其餘兵馬,由郭誦領路,便直奔蒲坂城而來。

    郭誦在路上也提出疑問,說咱們兵合一處,不足兩千,而蒲坂城高堞密,怎麼可能攻得下來呢?甄隨只是笑笑,繼續前行,卻不肯多作解釋。

    其實他心裏有數。因為據郭誦說,昨夜那兩將在河岸上聚攏敗兵,結果被他領着五百人一次衝鋒,就狼狽遁逃了。則能被五百人便輕鬆打敗的隊伍,士氣必已墮至谷底,哪怕數量再多也沒用,如今老爺將千五百軍去,豈有不勝之理啊?

    什麼,你說蒲坂城內還有守軍?那又如何?倘若蒲坂城中軍眾,遭逢昨夜這般大戰,那兩員胡將早就都帶到渡口來啦,可見即便留兵,也不會多。而且敗兵既已入城,士氣這玩意兒是會如火滋蔓,到處傳染的,影響到城守軍,肯定也剩不下多少戰鬥力了。

    故而平原對決,老爺必然不怕,說不定我只要站在陣前自報姓名,胡軍便將瞬間崩潰。至於攻城戰,我又沒說要領着寡兵去攻堅城嘛,我只是為了抵近城池,觀察對面動靜,以防那倆貨趁機遁逃——倘若劉粲果在其中,那不是太可惜了麼?

    甄隨滿肚子算計,只因郭誦名位實在太低,他可以拿將軍名號壓人,但有所命,那小年輕不敢不遵,所以才懶得多做解釋。

    可誰成想才剛接近蒲坂,只聽「吱啞」一聲,城門打開,縣主簿捧着印綬而出,躬身請降。

    因為劉粲也不傻,既然河西大敗,自己又被來擾河東的晉兵逼退,他知道靠着如今的兵數、士氣,這蒲坂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加上靳康勸說,一口咬定裴該既然未能生擒皇太子殿下,那就肯定會派精銳追擊。因而劉粲急急聚攏蒲坂城內之兵,不等天明,就打開北門,帶着劉驥、靳康等,狼狽而逃。

    他既然把城內守兵也全都帶走了——是怕道路不靖,身邊能多一個兵,心裏就多踏實一分——那蒲坂縣令又豈敢淹留?自然跟着劉粲跑了。縣主簿倒沒跑——一則他就是本縣人,家眷、產業,都在蒲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二則一般情況下政權更替,都不怎麼會大肆屠戮他這般地方小吏,甚至還可能留下這類人來,以便儘快穩定地方局勢——於是扯着縣令,哀哀求告,請其留下,說:「縣尊棄職而去,乃置一縣生靈於死地乎?」縣令無耐之下,只得將印綬拋到對方懷裏:「可由卿暫署縣事!」

    主簿要的就是這玩意兒,就此撒手。等到劉粲等人一走,他當即召集城中耆老,命出青壯維持秩序,並且灑掃街巷,以待晉人前來接收。順便還遣人去呂氏塢堡傳遞消息——一則呂家是縣內最大的地頭蛇,二來呂家不是才剛跟胡漢翻了臉嗎?正好居中聯絡。

    等到晉軍在地平線上出現,城上有人急報主簿知道,主簿便即捧着縣令印綬,出城請降。雖說眼見得晉兵數量不多,但可能只是前軍吧;再者說了,如今縣內一兵一卒也無,你就算來幾十號人我也只能降了不是?

    甄隨這回倒是騎馬來的——奔跑廝殺一整夜,他就算體力再好,如今兩條腿也跟灌了鉛似的——即在馬上一揚鞭子,喝問道:「此非有詐,誆老爺進城麼?」

    主簿忙道:「不敢,不敢。今城內漢……胡兵皆已遁去,縣令也掛印而逃,我等都是本土安善良民,生為晉人,不得已而對胡寇委曲求全。如今王師恭行天討,收復故土,父老們無不歡喜流泣,自當恭迎王師,豈敢別有他意啊?」一邊說,一邊還抬起袖子來,裝模作樣抹眼淚。

    完了還加上一句故典:「不意今日復見漢……晉家衣冠。」

    只可惜他這一大套,完全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甄隨只是冷哼一聲,問道:「我聽說城中曾有二胡酋,都是何人?」

    主簿道:「非止二人,胡酋有三,一是偽太子劉粲,一是偽大將軍劉驥,一是……」


    甄隨當即雙目圓睜,手裏鞭子「啪」的一聲就橫在了主簿肩頭,倒嚇得那主簿一個哆嗦,趴伏在地。就聽甄隨喝問道:「劉粲兄弟見在何處?」

    主簿結結巴巴地回復道:「因、因聞王師大捷,即將來縣,皆、皆已逃去了……」

    「何時走的?逃往何方?」

    「天尚未明,即開北門而遁……」

    甄隨一提韁繩,就待繞城而追,卻被郭誦眼疾手快,一把給揪住了。郭誦說劉粲既是天沒亮就出了蒲坂城,則這會兒少說已經跑出二十里外啦,咱們這兒就你我兩匹馬,怎麼可能追得上啊?「理當先入蒲坂,復此失土為是。」

    甄隨無奈,這才接過主簿雙手奉上的印綬,隨即一馬當先,兵入蒲坂。可是他心裏實在鬱悶,再加上激戰一整夜,勞乏得緊,因而才入縣署,便將一應雜事都交給郭誦,自己只是吩咐一句:「當急遣使向大都督稟報。」然後隨便找塊平整角落,和衣就躺下了。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杆,才剛悠悠醒轉,伸個懶腰,就聽身旁有人稟報說:「大都督有命……」甄隨一骨碌爬起來,才發現說話的是自家親信部曲,拱手而立,也不知道跟旁邊兒等了多久。

    登上縣署正堂,先接裴該的指令——命令倒很簡單,要他暫守蒲坂而已。隨即那名部曲又報,說縣內大戶呂氏遣人來拜見將軍。

    甄隨擺擺手:「什麼呂氏,老爺不見,讓彼等去尋郭誦說話。」

    那部曲道:「呂氏此前擒獲偽鎮西大將軍韋忠,如今押來城中,交與將軍……」

    甄隨不聽此言則罷,一聽此言,不禁睡意全消,滿面喜色,當即躥將起來,大笑道:「果然蒼天待老爺不薄,白送一顆人頭上門!」說着話就腰間抽出刀來,疾奔而出,欲殺韋忠。

    韋忠被羈押在一輛囚車之中,蓬頭垢面,皮索加身,那樣貌真是要多悽慘有多悽慘。甄隨見了不禁疑惑:「此即胡之鎮西大將軍?」這麼污糟的腦袋砍了去,大都督能信麼?再一想,不怕,砍下頭來,咱們可以打水清洗嘛。

    可是才剛舉刀,就有押解來的呂氏族人死死攔住,說:「將軍,殺不得也!」

    甄隨瞪眼問道:「為何殺不得?」

    呂氏族人乃將前因後果備悉分說,只可惜什麼「棄典禮而附賊後」,甄隨完全是有聽沒有懂。有名呂氏比較機靈,見此員晉將一臉的懵懂,這才用大白話簡單明了地解釋道:「此獠曾經咒罵過大司馬先公,是故我等擒下,也不敢殺,要獻於大司馬駕前,由大司馬親手報仇。」

    甄隨怒道:「竟敢咒罵大司馬他爹?是可忍,這個老爺我不能忍!既是不能殺,且取鞭子來,老爺先抽他一頓泄憤!」

    呂氏仍然攔阻,說這人自被擒後,不吃不喝,我等只好捏着鼻子硬塞,但這活兒太難了,終究不可能塞進去太多啊,如今他只剩下了半條命,怕是經受不住您的鞭子……萬一抽死了,可怎麼好?

    甄隨殺又不能殺,打又不能打,滿腔歡喜化作泡影,怒急攻心,當即掄起刀來,用刀背一拍一個,把那些攔阻他的呂氏族人全都打趴下了。隨即喝道:「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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