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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十章、揭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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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勒領兵疾進,直趨滎陽。

    滎陽乃洛中東面門戶,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昔日劉邦破三秦而東出函谷,即據滎陽與項羽對峙歲余,後因乏食而退歸關中,項羽遂取滎陽、成皋。當是時也,倘若項羽能夠趁勝而前,先定宛洛,復向關中,恐怕楚、漢相爭的結局將會大不相同吧。

    然而韓信方下趙地,彭越游擊於梁,黥布反於九江,遂使項羽不敢深入。繼而劉邦用袁生之計,南出武關,吸引楚軍主力,「令滎陽、成皋間且得休」,然後利用項羽東歸以擊彭越的機會,規復滎陽、成皋。項羽復取滎陽、圍成皋,劉邦乃北馳入韓信營,奪其兵復戰,數擾梁地。項羽東向定梁,劉邦遂斬曹咎、司馬欣,而圍鍾離昧於滎陽東。項羽復歸,劉邦列陣於滎陽之北的廣武……

    由此可見,楚漢相爭,劉邦的基本策略乃是固守滎陽、成皋,以挫楚軍之勢,復使韓信、彭越等逐步侵削楚地,或者附楚的諸侯。劉邦就是一mt,正面阻擋大boss項羽,而使輸出職業一點點耗盡boss的血格,最終才能於垓下一戰而勝,遂定天下。

    那麼既然數百年來,為爭洛中,滎陽附近屢次化為修羅殺場,自然遺留下了相當數量的前代壁壘,可資晉軍利用。滎陽城東北三十里外有厘城,正東三十里外有隴城,東南四十餘里外有管城,都是在平地上建構的堅固堡壘,祖逖遂命將守壘,並且在三壘之間挖掘長壕,堆土作牆,復如當初劉邦守滎陽一般,「築甬道」,以阻羯軍。

    今之晉勢,一如昔日的漢王,而石趙則遠不如西楚,倘若任由晉方壁壘得成、工事完善,即便項羽攻漢壘,也得將近兩年方才得手,石勒又能有多大勝算呢?即便有勝算,他耗得起一年時間嗎?故此正如張敬所言,而今管不了對方是不是有啥圈套啦,也沒空去好整以暇地攻打陽武和卷縣,咱們只有一往無前地悶着頭猛衝,才有望把握住戰場的主動權。

    張敬說了:「將怯則卒無戰心,卒無戰心則堅壁可破。設祖逖、裴該在此,哪怕是李矩、郭默等輩,臣都斷不敢勸陛下疾進;唯許柳將兵,時機不可錯失也。」

    石勒以為然,即率大軍前出,猛攻晉壘。此時晉方的土木工事尚未最終完成,石勒親臨前陣,在經過仔細觀察和反覆遣兵試攻後,最終於隴城和管城之間,尋隙直楔進去。激戰四日,奪其甬道,晉兵潰敗,趙軍遂圍管城。

    滎陽晉軍組織了兩次決死突擊,復自隴城出兵,作勢救援陽武,威脅羯軍之後,才終於把管城守將馮鐵與所部三千餘人接應了出來。趙軍進駐管城,張敬表示恭賀,石勒卻並不以為喜,反倒揪着頷下的卷鬚說道:

    「雖然苦戰而破晉壁,得管城,數日來死傷不下二三千數,晉人遺屍不過六七百罷了。以這般傷亡,恐怕我軍即便能夠取下滎陽,也將力盡矣。」

    張敬寬慰他說:「從來對陣鏖戰,傷損必重,一旦佔據要衝,挫賊士氣,即可因勢而利導,摧敵而破陣,乃易與矣,豈能盡如這數日間的傷亡啊?管城既破,如褫滎陽之上着,則復剝其下裳,奪其衷衣,滎陽即裸,裸城何所懼啊?即便我軍力盡,滎陽、成皋間不過一步之遙罷了,難道還不能賈我餘勇,進奪之麼?」

    石勒道:「連日激戰,晉人亦甚為悍勇,士氣頗盛,不似為怯者所將之卒……」

    張敬笑道:「許柳雖怯,所部亦祖逖百戰之兵,豈有驟失戰意之理啊?但得一二勝,賊自畏懼,陛下勿疑也——陛下曾云:『敵眾不可畏,敵強不可畏,唯我無勇斗之心,有退守之意,才最可畏。』而今我軍尚未受挫,不過傷亡稍稍過賊,難道陛下便猶豫了不成麼?」

    石勒聞言,不禁笑道:「卿言是也,事已至此,豈有躑躅之理?唯有繼進,方可望得勝!」


    於是直趨滎陽和隴城之間。途中得報,蘇峻擊敗徐龕,圍之於廩丘,徐龕遣使求救。石勒本不願理會,張敬卻說:「徐龕首鼠之輩,若不遣軍往援,恐其別起異心。不如稍稍救之,以堅其固守之心,可以遏阻蘇峻,以免節外生枝。」由此石勒便遣部將劉勔率三千兵去救廩丘。

    劉勔一路疾進,直至廩丘城西,徐龕於城上望見,急忙打開西門,衝殺出來。「東萊營」大將韓晃、張健、管商等揮兵來拒,劉、徐最近時相距不過里許,卻始終難以會師。劉勔被迫南據羊角城,以呼應廩丘,減輕晉軍的壓力。

    蘇峻聞知羯軍來救廩丘,不禁暗自心驚,旋得稟報,說敵援不過三四千人而已。蘇子高即召韓晃等將前來,問他們:「我等久不與羯賊搏殺,其情不明。卿等今日既然見陣,則試得其力如何啊?」

    韓晃撇嘴道:「不過爾爾。」管商也說:「末將曾從都督西入關中,依附大司馬,復歸青、徐,與中軍併力而擊曹嶷。則在末將看來,大司馬三軍如熊如羆,我軍擴充太過,導致糧秣供奉不足,以致日常疏於訓練,若我五千而當關中軍五千,足以拮抗,若我萬眾當關中軍萬眾,必敗無疑……」

    他的意思,「東萊營」唯精銳可與關中大司馬三軍較量短長,也不過小半數的五千人而已——

    「與之相較,曹嶷碩鼠耳,徐龕是狐狸,中軍可比虎豹,羯賊不過豺狼。」

    遂建議挑選精銳先敗趙軍,再轉過頭來好收拾徐龕。

    蘇峻沉吟道:「且先遣哨騎遠探,看看羯賊是否還有大軍繼之於後,若無時,便從卿議。」他雖然多少有點兒害怕石勒和趙軍主力,對於普通羯將、三四千羯兵,自忖尚有戰勝之能。倘若見羯即退,別說事後裴該、祖逖怪罪了,就連自己麾下這些驕兵悍將,估計都得存有心結啊。那麼不如先偵察一番,倘若石勒托大,只命這三四千人來,我便將之一口吞下,以振軍威!

    ——————————

    馮鐵返回滎陽後,即向祖逖跪拜請罪,祖逖伸雙手把他攙扶起來,先笑笑說:「羯賊勢大,我工事又尚未完善,將軍以寡兵當強敵,能夠堅守四日,足矣,何必懊惱?」但是隨即面孔卻又一板,訓斥道:

    「唯我前日所言,諸城不過為滎陽屏障,以期逐步削弱賊勢,挫其銳氣而已,則甬道既破,便當早退,以保全實力,將軍為何行動遲緩,以致為賊所圍啊?倘若滎陽救援不及,將軍與數千健兒皆與管城同殉,既傷我軍之力,復振羯賊之氣,到那時,即欲向我請罪,亦不可得矣!」

    ——馮鐵是祖逖部曲出身,向來悍勇,故此甬道雖破,他還以為能夠多守管城幾天,並未即刻下令撤兵,這才導致祖逖連續兩次調兵往救,好不容易才把這支兵馬給接應了出來。

    馮鐵才剛起身,聽得祖逖之言,急忙雙膝一軟,又跪下了。祖逖再次把他給扯起來,隨即命以馮鐵之事遍告諸將:「為將者,當謀全局,應進則進,應退則退。應進而不進,懦夫也,應退而不退,匹夫也——望卿等無為懦夫,亦不做匹夫。但從我號令,進退從矩,始可建功破賊!」

    然後就向馮鐵詳細探問羯軍的素質,以及所接觸過的諸將的能力。

    馮鐵道:「羯勢甚強,卒皆驍勇,石勒輕易不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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