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規和梁笙的廝殺極其激烈。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兩人都沒留手。
出手皆求一擊斃命,不過天選台上卻幾乎沒有殺意——都知道死不了。
只有戰意!
梁笙一劍向天而斬。
傾瀉而下宛若瀑流的靈氣,便似大河天落遇到了頂天之柱,自中央一分為二,潑落在天選台上,發出水流擊地的浩大聲音。
一劍破了靈氣瀑流,梁笙持劍於身後,上身前傾,疾奔。
快如閃電。
背後拉出一道道殘影。
只要被他近身,徐墨規就算在儒家第三境,也凶多吉少。
徐墨規不慌不忙。
面前那本《抱朴集》無風自翻,來到第一頁,和她牽連在一起如溪流涓涓的墨韻,便濃郁了一分,只聽她輕念一句:「白雲在青天,可望不可即。」
這是明朝文學家、兵家、道家劉基的詩句。
劉基,即劉伯溫。
此刻被徐墨規信手拈來。
當徐墨規念出這句詩後,眾人眼中的天選台上並無異狀,但在梁笙的眼中,驟起異象。
明明近在咫尺的徐墨規,倏然之間,成了一朵白雲。
飄在天際。
看似很近,卻又很遠。
無論自己的速度有多快,無論自己狂奔多久,都永遠拉不近這距離。
梁笙明白,這不是真的。
徐墨規就在自己前面不遠,並不在天際。
這種可望不可即的狀態,是她的儒家手段,如果破不開這種異象,那麼自己就輸了。
梁笙是劍修。
他沒有劍招。
於是他做了一件事:出劍。
人間有不平事,我劍平之。
眼前有無窮路,我劍斷之。
簡簡單單一劍劈落。
天選台上,一道雪亮劍光張揚而起,梁笙手中的劍暴漲,竟化出了十餘米長的劍光,劃破長空,直來直往的掄出一個半圓弧斬落。
在他面前,明明只有空氣,但劍光卻像斬進了泥濘里,空氣之中蕩漾起層層漣漪。
劍光寸寸而進。
極慢。
梁笙握劍的手穩如泰山,他知道,只要破開這層看不見的泥濘,那麼徐墨規就不是遠在天邊的白雲,而是近在眼前的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徐墨規臉色微紅,額頭現汗。
《抱朴集》上流溢出和她牽連一線的墨韻,動漾起來,宛若風乍起吹皺溪水。
她極為吃力。
秘境之內的那顆才剛半米高的樹苗,似乎承受着雨打風吹,枝葉搖曳間,瘋狂的流溢靈力,幫助她維持着出口成術的境界。
天穹之上,梁笙恩師,那位劍修由衷嘆道:「果然是個讀書種子。」
而徐墨規的師兄則頷首,「你家弟子確實天賦驚人,你不教他劍招是對的,他已經自己摸索出了劍修的『勢』,假以時日,真有可能成為這一兩千年來第一個以劍修登仙的修士。」
一旁的李鳳棲哭笑不得。
這商業互吹……
旋即問道:「什麼是劍修的『勢』?」
同是劍修,梁笙的恩師對李鳳棲的感觀極好,很耐心的傳道授惑,「所謂勢,其實一般只在劍修和武夫身上有,梁笙摸索出的勢,是不論前方何物,我拔劍斬之的無畏之勢,簡單一點來說——」
這位劍修卡住了。
一時間想不到好的比喻。
徐墨規師兄笑眯眯的,「不妨這麼給他解釋,李鳳棲,你可知兩軍對壘,有這麼一句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李鳳棲點頭,「知道。」
他已經大概明白何為勢了,簡單通俗一點,是氣勢的更高層理解。
徐墨規的師兄看李鳳棲的神情,便知道他懂了些,頗有些欣慰,道:「你大概已經想到了,所謂勢,便是以一番連續的手段,養出一股無所不破捨我其誰的氣勢,正如梁笙此刻長劍必破徐墨規的那股勢,是他在短短時間內狂奔儲養出來的勢,可惜的是他儲養的勢不夠,所以這一劍勝負難分,如果他能以奔跑百里、千里而儲養出勢,化作千里一劍,那麼徐墨規必輸無疑。所以劍勢之下,最可怕的是最後一劍。」
那一劍,不破不休。
李鳳棲懂了。
他開始思索,青雲三式肯定無法儲養出勢,如果自己要練出劍勢,就得學梁笙,找到儲養出勢的訣竅,再摒棄青雲三式,於勢的巔峰之處出劍。
梁笙恩師知道他在想什麼,道:「你錯了。」
李鳳棲訝然。
梁笙恩師笑道:「你學的青雲三式第一招君臨天下,其實便是劍勢,只不過你還沒完美掌控而已,這一點可意會不可言傳,需要你自己慢慢摸索。」
李鳳棲嗯嗯點頭。
旋即訝然不解,梁笙的恩師怎麼知道自己學的青雲三式?
正欲問。
卻見眾人已經在看天選台,快要決出勝負了。
梁笙的劍寸寸而下。
即將劈落在徐墨規的頭頂時,這位天選之子懸名第一的讀書種子,做了一件事:她伸出手,將面前的《抱朴集》翻回扉頁。
扉頁之上,是須臾先生贈予她的寄語。
叩指扉頁,輕敲兩下。
《抱朴集》中,墨韻嘩的一下宛若白雲升騰,兩個字從書中飄出來。
平真。
扉頁寄語中,「始知平真」中的「平真」兩字顯化,再看扉頁之上,那兩個字的位置處,已是一片空白,仿佛這兩個字是活物。
平真二字飄於空中,迸散。
所有人眼前一花,似乎看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學究,從歲月長河裏踽踽而來,在其身後,漫天霞光里,無數墨色的大字飄舞變幻,匯聚而成一條大河,滾滾東流去。
天選台上,儒氣昭昭。
天穹之上,徐墨規師兄默默行禮,就連梁笙恩師和小狐狸妲己,亦在行禮。
老學究揮手。
雲淡風輕。
梁笙眼中,徐墨規依然還是天邊白雲,可望不可即,但他手中暴漲的劍光消散不見,只剩下一柄孤零零的長劍,再也無法寸進,陷入了沼澤之中。
勢盡。
梁笙暗嘆一聲,卻不認輸。
欲收劍再出劍。
徐墨規卻輕念了一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話落,人起。
在徐墨規面前,墨韻撕扯無盡靈氣,交纏一起,一個手握長劍的黑色俠客虛影出現,手中長劍橫貫長空,虛影與劍融作一線,一瞬之間穿過梁笙的身體,直射遠方。
久久不散。
梁笙僵滯,臉上漸漸失去顏色,胸前沁出血跡。
眸子裏卻是笑意,「小姑娘你贏了。」
說完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