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桉在後面亦步亦趨跟着,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都膽大包天在皇宮挖暗道了,怎麼不想着找幾顆夜明珠來照明?這黑黢黢一片,得虧我死了,用不着走路,不會摔跤。」
苻清白:「」
「算了,夜明珠昂貴,想你是沒有的。只求你下次挖暗道能聰明點,知道多挖幾個透氣的洞,地下的溫度本就比地上高,沒其他通風口空氣不順暢。」
「說來你也挺爛好人,如此艱苦條件之下,你還敢帶多一個人進來跟你搶氧氣,你也不怕悶死在這裏頭?也就是我死了,不用呼吸,不然——你幹嘛突然停下?」
因着認真說話和漆黑的環境原因,不知不覺中向桉竟是直接穿過苻清白的身子,走到了他前面。
此刻狹小的通道里很是安靜,唯有苻清白細微的呼吸聲,他道:「你還沒死。」
暗道太黑,向桉努力睜大眼睛連個苻清白身形輪廓都看不到,甚至於若他不說話、不呼吸,她都能當面前根本沒人。
許是太久沒等到她說話,苻清白抬腳繼續向前走,向桉不情不願跟上,小聲嘟囔道:「我現在這樣怎麼就不是死了?」
苻清白:「不是。」
向桉追問:「不是?那你說說我是什麼?鬼?神仙?不是吧,苻清白,就算我那個時候我沒說話,但你動動腦子,也該知道我和人有區別,三歲孩子不信的東西,我就不信你信了。」
苻清白:「我信。」
向桉:「什麼玩意?你信我是鬼?是神仙?還是信我什麼?我不信你這麼傻,你——」
話嘎然而止,不是不說,是苻清白又突然停下了。
向桉歪頭,向前看,試圖從前方無邊漆黑中尋到一絲光明:「到地方了?」
苻清白:「你從地面走。」
「對了,我可以穿牆。」向桉一拍腦袋:「又忘記我死了這事了,你——」
「閉嘴。」
「行行行,我不說。」
向桉毫不猶豫向地面飄去,索性屏障夠大,剛好夠她穩穩噹噹站在地面。
片刻後,屏障開始拖着她動起來,七拐八拐半盞茶,一座五層塔形翹檐的高樓出現在眼前。
樓前是兩座青銅白鶴像,兩隻白鶴腳長而纖細,兩翼半展,頭顱微抬,渾圓的雙目熠熠生輝,仰視天際,似是隨時展翅高飛。
路過時的不經意一瞥,白鶴雙目微閃,向桉正要定睛看個仔細,屏障忽地拉着她快速向着反方向跑去,來不及細想,往地下一鑽。
果不其然,狹小的通道里苻清白正氣喘吁吁、不顧一切向着來時的路狂奔,漆黑的通道彎彎曲曲,如此亂跑之下,幾息功夫他便摔個狗啃泥,洞內磕磕碰碰聲不斷,他卻如不怕死的螞蟻,不知疼痛,腳步絲毫不停。
追在他身後,向桉不明所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黑暗中無人說話,只有苻清白摔了爬起來,拼命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說話!苻清白!告訴我發生什麼了?!」
得不到回應的向桉很是暴躁,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下,她整個人、整顆心宛如置於火上燎烤,焦躁不耐。
磕碰一路,走出暗道時,向桉再難壓心底的怒火,雙臂張開,擋在他面前,滿腔質問的話在看他的臉後,全都消失殆盡。
如玉的面容大汗淋漓,烏髮凌亂,額角不知如何撞到烏青滲血,受傷的雙臂此刻再次流血,包紮的白布沾滿泥土,混合着流出的鮮血骯髒又可憐,臉色白的透明,臉上、衣服、頭髮全沾了泥土,整個人仿佛在泥坑裏滾了一圈出來,狼狽不堪。
他雙眼泛紅,喘氣急促:「讓開!」
向桉沒讓:「說清楚,你到底怎麼了?」
苻清白胸膛起伏劇烈,氣息很是不穩,但脖頸處爆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在極力控制自我情緒,幾息後,他沉聲道:「我要離開皇宮。」
「好。」
得到答覆,向桉側身讓路,對於她的果斷和不多追問,苻清白有瞬間的一怔,似是沒想到,但隨即反應過來後開門出去。
昨夜沒人把守的門口,今日不知何時多了兩個太監,苻清白才一踏出門,兩個太監便擋在前面:「侯爺,請回去。」
完了。
向桉心頭剛冒出這個想法,苻清白就已動腳了,修長的腿帶着藍色的錦袍在空中划過,兩個太監重重砸在了牆上,雙眼翻白,暈的不能再暈。
失去雙手的武將,雙腳便是他的手。
「死了?」向桉心顫顫湊近查看兩個無辜太監的狀態。
「暈了。」苻清白邊說邊往外走,無奈被拖着走的向桉,道:「你要怎麼出去?」
雙手沒了,兵符、暗衛也沒了,向杺徹底掌控了皇宮,他能如何逃?
「不知道。」苻清白垂眸,目光不知定格在何處,右側身子下意識微微一動,下一瞬身子一僵,肩膀極細微稍稍鬆懈。
「怎麼了?」向桉疑惑看他,雖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但既已被屏障所困,註定得要與他捆綁,那便都聽他的。
「無事。」
白雪紅牆,積雪深厚,行走在甬道上每一步都艱難。
一路躲躲藏藏,苻清白走進了皇宮某個角落的偏僻院落中,一腳跨進門檻的一瞬,凍僵的腿腳沒使上力,重重跌在了地上,滾了一身雪,粗喘着氣趴在地上好半天沒爬起。
向桉伸出的雙手,輕飄飄穿過他的肩膀,無波無瀾,不及寒風呼嘯之力:「抱歉。」
滾熱的呼吸吹跑堆在鼻尖的雪,苻清白貼地的頭微微動了動,聲音細若聞吟:「無妨。」
向桉張張口,好半晌,未說出一個字,靜靜立在一旁等他。
大雪紛飛,一時寂靜無聲。
「好美。」倒在雪地上遲遲沒站起的苻清白忽然感嘆。
向桉眨眨眼睛,仰頭,眼睛所見之處漫天皆是雪,一片雪花飄然而至,似是要進眼,實是輕飄飄落在了地上。
沒有身體的魂魄,連雪花都感知不到她。
「的確很美。」向桉附和,垂首卻見他正一瞬不瞬、不眨眼的看着她,「看我作甚?看雪。」
苻清白:「」
向桉勾唇:「不看雪,難不成你是誇我美?」
苻清白:「」
向桉投降:「好吧好吧,我說錯了,莫當真,你說吧。」
苻清白:「」
「苻清白?」向桉喊道。
很尋常的喊他,很尋常的聲音,腔調里卻已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向桉:「苻清白?」
苻清白:「」
一滴清淚順着臉頰滑落,但天氣太冷,冷到連這淚水都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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