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堂姐妹之間相差半歲,原主在得知即將進京時很是歡喜,心心念念着要和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主好好相處。
她為女主選的生辰禮是一支蘭花簪,並且還絞盡腦汁作了一首詩:千里進京路迢迢,我心愉悅不覺累。姜家有女靜如蘭,名不虛傳人人知。
為表姐妹之間的親近,她的署名是自己的小名玉哥兒。
這首詩不倫不類,長輩們一笑置之,此後再無人提及。
謝氏最先反應過來,當即命廖婆子帶人去搜姜姽的房間。
很快,廖婆子回來,呈上兩樣東西。
謝氏看過之後忽地揚手,一個巴掌扇向姜姽。
「啪!」
姜姽捂着臉,不敢置信。
「母親,您為何打我?」
謝氏怒極,將東西拍在桌上。除了姜姒說的那首詩,還有一小塊未燒盡的紙片。紙片上還能看到兩半個字,依稀能分辨出是悅君二字。
這二字的字跡,與詩和紙條上的字跡相差無幾。
姜姽看到這些紙片,滿眼的不可置信。
她明明將所有練寫的紙都燒了,扔進火盆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裏?
須臾,她明白過來。
是新來的丫頭和婆子!
顧氏此時也理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怒聲質問她,「四丫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家玉哥兒哪裏礙着你了,你要這麼害她?」
「三弟妹,你還沒看明白嗎?我們四丫頭心大,瞧上了福王府的富貴。可惜啊,上回想出風頭沒出成,反倒讓你家五丫頭露了臉。她必是懷恨在心,處心積慮要壞了你家五丫頭的名聲。
可憐五丫頭,小小年紀深明大義,顧及我姜家的臉面,不願旁人看笑話,硬是認下了這紙條是她寫的,白白擔了一個心悅他人的名聲!」
余氏一語中的。
姜熠見事情敗露,索性推得乾淨,「我就說四妹妹今早怪怪的,非跟我說顧端的書袋裏有好東西,原來是拿我當槍使!」
姜姽沒有反駁,低着頭。
他鬆了一口氣,對姜姒道:「五妹妹,這事你可不能怪我。」
姜姒不置可否,「五哥哥問心無愧就好。」
這話一語雙關,聽得他心虛不已。
他為了撇清自己,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四妹妹,你…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麼事?你讓我這個當哥哥的說你什麼好呢?」
姜姽猛地抬頭,已是梨花帶雨。
「母親,二位嬸子,此事確實是我做的。我見五妹妹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主動示好顧公子,而顧公子似乎對五妹妹無意,我心中為五妹妹着急,便想着幫一幫她。哪裏弄巧成拙,反倒害了五妹妹。」
「你的意思是你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五妹妹,那你和顧公子走近也是為了她?」謝氏可不信這樣的鬼話。
「正是。」姜姽流着淚,一臉的後悔與自責。「我想着顧公子許是未開竅,便有心點撥一二。誰知顧公子他…他反倒順其自然,似是完全不在意五妹妹一般。我一時情急,這才急中出錯想出這麼個昏招。」
余氏冷笑連連,問顧氏,「三弟妹,你信嗎?」
她本不是熱心腸的性子,之所以主動維護姜姒,也是因為上次在魏其侯府時姜姒為她的女兒姜嬋解過圍。
顧氏搖頭,「我不信!」
「三嬸,我知道你們都不會信,是我一時糊塗。但我…我真是為了五妹妹。五妹妹與我交好,我憐惜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害她?」
姜姽一副後悔到無法原諒自己的模樣,身體也跟着搖搖欲墜。她哭着哭着,像是一口氣喘上不上似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眾人還未有所反應,柳姨娘闖了進來。她什麼話也不說,連求情的話都不說一句,就這麼一直重重地磕着頭,直到地板上都沾上鮮紅的血跡。
謝氏神情複雜,嘆了一口氣,看向顧氏。
顧氏惱恨姜姽的心術不正,對柳姨娘則是於心不忍。但今日受委屈的是她的女兒,她實在無法說出原諒的話。
所有人都不言語,唯有柳姨娘以頭磕地的聲音。
良久,姜姒說:「大伯娘,四姐姐的心思無人知,她說是為我好,我卻是膽戰心驚。若再有下一次,我可能真的要被嚇死了。」
謝氏心下感慨,這五丫頭果真還是個孩子,說的話都是這麼的孩子氣。
「五丫頭,大伯娘向你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她看着柳姨娘,搖了搖頭,「行了,別磕了,你快把姽姐兒送回去。她到了議親的年紀,以後就老實待在府中備嫁,學堂就不用去了。」
柳姨娘聞言,千恩萬謝,與婆子一同扶着姜姽離開。
姜熠佯裝氣憤,指着仿佛靈魂出竅一般的顧端,「好你個顧端,你一個外人,竟然害得我兩個妹妹差點反目成仇,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顧端感覺自己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裏他突然飛上雲端,不知所謂地快活了幾日後,忽地從雲端跌落。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喃喃着:「原來都是假的啊。」
他茫然地看去,對上的是姜姒平靜的目光。他心下一陣陣說不出的難受,表妹必是怨上他了嗎?
「玉哥兒」
「端表哥,此事不怨你,你不必自責。」
他也是無辜受牽連的人,如同曾經的原主。
姜姒不怪他,但以後也不可能再和他親近。
顧氏原本很是疼愛這個侄兒,如今只有滿心的失望,派人將他送回顧家後,不無難過地拉着姜姒的手,滿眼的心疼和愧疚。
「玉哥兒,你當眾承認有心悅之人,往後怕是流言蜚語少不了。」
「娘,您不必難過。」姜姒安慰道:「反正我也不能嫁人,些許流言蜚語算什麼。我是姜家女,姜家是我的庇護之地。今日我若當眾揭穿四姐姐,壞的是我們整個姜家女的名聲,長輩們再是不怪我,恐怕我也難以自處。倒不如我一人擔下此事,讓他們念着我的好。日後我若是一直留在姜家,也能多些垂憐。」
顧氏聽到這話,疼惜之餘,又誇她懂事。
她抬頭望天,天空一望無垠,遼闊而遙遠。
這一世天大地大,她不過是想緊緊守住自己如今擁有的一切。至於那些個虛名,對她而言不過浮雲。
浮雲快散時,姜太傅派人來請她。
她將近書房,另一邊也來了人。
那人一身墨色暗紋的披風,兜帽蓋得嚴實。儘管無法窺其真容,僅從清雅高貴的氣度來看,也知此人的不凡。
兩人即將相遇,她準備避讓。
「姜姒。」
平和的聲音,空靈而熟悉。
慕容梵將兜帽取下,露出一張似月華的神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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