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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魏文魁第二十五章、大地為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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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勛拿定了主意,所以找個機會,就把話題引到蓋天、渾天和宣夜這幾種宇宙學說上來了,然後開始給荀諶灌輸大地為圓球,而日月星辰都懸浮於虛空之中——他還不敢說地球圍着太陽轉,那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了。可僅僅如此,就也足夠嚇荀諶一大跳啦。

    俗話說某人知識豐富,都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但其實地理好說,而天文在這個時代,就跟人事相關聯,搞得無比神秘,真不是一般士人敢去研究的。荀諶心說這是宏輔果然是奇才啊,年紀輕輕就能精通天文?還說啥,大地是球形的?

    他沉吟半晌,大着膽子質問:「諶前在勃海,果然如宏輔所言,有船遠來,先見其帆而後得見其身,可見大地是有弧度的。然而若為球狀,球之底側得無水乎,得無畜乎?安得不流入虛空,或頭下而腳上?」

    是勛故作神秘地淡淡一笑:「人物牲畜,何必頭上而腳下,此事雖為常情,其理又如何解釋?友若可曾想到過嗎?」

    荀諶搖頭:「請宏輔教我。」

    「人物牲畜,戴天而履地,」是勛給他解釋,「地在下則足在下,地在上則足在上,所踩踏者,地也,非下也。當然,地之所在,則自然為下,故而球之彼端,在我等看來是下也,在彼端之人物牲畜看來,我等反居其下爾。」

    荀諶又低着腦袋想了半天,這才猶猶豫豫地回答說:「於理似亦可通,然實在無法設想……」

    哦耶,是勛心說你想不明白更好,老子這就算扳回了一局。

    兩人一路談談說說,倒是頗不寂寞,說不上相見恨晚,那也相當投契啊,結果還沒等進入青州呢。就互相都把「先生」二字給省了,單單以字相稱。終於五月初,他們趕到了目的地鄴城城下。

    是勛遠遠地望見鄴城的城門,突然招呼車夫:「停下,停下。」轉過頭來對荀諶說:「勛反覆思量,還是不去了吧。」

    荀諶心說這都到門口了你突然打退堂鼓,這又是要鬧哪樣啊?趕緊開口勸說。是勛趁機就說啦。要讓我進鄴城不難,你得再答應我兩件事兒。

    荀諶又好氣又好笑,心說你條件還真多,行,我再聽聽你究竟想說啥,要是太過無理——這兒是袁家的腹地。難道還怕你飛到天上去不成嗎?「宏輔請講當面。」

    是勛伸出兩枚手指來,緩緩地說道:「友若歸稟袁將軍,論及是某,所言不可誇張。若褒之甚,則袁將軍必要挽留,又啟冀州百僚之不滿;若貶之甚,則恐袁將軍不肯相見。」那意思。你隨便說我,就是別說得太過火,既不能往天上捧,也千萬別往死里踩。


    荀諶說你有心了,但同時也想多了,我既不可能把你誇到天上去,也絕不會把你貶得跟臭狗屎一樣——好,這條我答應你。還有呢?

    是勛於是又說:「勛將拜見冀州群賢,其間難免口舌相爭。所謂舌辯,非徒論其理也,亦當攻其心。孫武子云:『忿速可侮,廉潔可辱,愛民可煩。』若其時勛有何怪誕荒僻之言行,友若似無所見聞可也。」那意思。為了辯論勝利,我可能會玩兒各種花樣,你就當沒瞧見,沒聽見。也別驚訝,也別阻攔。

    荀諶聞言,不禁捋須大笑:「諶正欲觀宏輔之『怪誕荒僻』也!」

    進了鄴城以後,荀諶就把是勛安排在自己家中,還登堂見其妻兒。是勛心說你要是真覺得咱倆挺說得來,可以做朋友,那我感激你,要是想打感情牌,幫袁紹拉攏我,那就算了……老子知道袁家的下場,這條看似華麗的破船,那是說什麼也不會上的。

    接着,荀諶跑去稟報袁紹,回來跟是勛說,袁將軍答應了你的請求,打算三日後大擺筵宴,群賢畢集,見你一面。因為我說了,你並非外州正式的使者,所以宴會並不設在州署之內,而安排在袁將軍城外的別業當中。是勛趕緊作揖致謝:「勞煩友若你費心了。」

    當晚無話,沒想到第二天上午,荀諶突然跑來說,沮授來了,想見宏輔你一面。是勛板起面孔:「勛曾有言在先,冀州群賢,但聚集了只見一面,友若如何又領他人前來?卿欲食言乎?」荀諶連連擺手:「沮子輔與他人不同,與某為默契之交,此番前來,非為公事,只是私下拜訪而已。還請宏輔見他一見。」

    是勛沒有辦法,心說我倒是確實對這位沮授挺感興趣,不妨稍稍一見,於是警告荀諶,咱們下不為例。

    沮授字子輔,是鉅鹿郡廣平縣人,袁紹手底下第一實權人物,任為監軍,手捾兵符。按照一般的說法,官渡大戰的時候,袁紹就是因為聽不進去三個人的正確意見,這才最終導致喪敗——其一為田豐,因直諫而下獄;其二為許攸,被逼得降了曹;其三就是這位沮授,戰敗後被俘殺。可以說,在袁家謀士當中,沮授論智謀是排一、二位的,論忠誠也在前三,至於說起節操,那更是許攸、逄紀、審配等貨完全不能相比的——所以也有人評價他為袁家的第一謀士。

    要是換了別人前來拜訪,就算荀諶說破大天,是勛也未必肯見——他這一世歷史名人見得多了,還在乎冀州這些大半兒都不得好死的貨色嗎?但是沮授來了,他卻多少有點兒動心,心說見上一面,那也無妨吧。

    於是跟着荀諶奔了大堂,就見那沮授沮子輔,身量不高,面容清癯,挑眉鳳目,三縷長髯,頭戴進賢冠,身穿縑襜褕,垂手而坐。見到他們出來,沮授趕緊站起身來致禮,是勛還了禮,就在他對面坐下。

    他事先和荀諶講明白了,說我可以跟沮授見見面、聊聊天、喝喝酒啥的,但絕不涉及徐州之事,對方要是提到相關的話題,那我就老實不客氣地「哈哈哈」,甚至站起身來就走,有言在先。到時候可別怪我沒禮貌。荀諶把這話告訴沮授,沮授微微一笑,好,咱先不提徐州,我從青州說起——

    「是先生是青州北海國營陵人士吧?」

    是勛回答說是。沮授就問了:「聽聞前此黃巾肆虐,因而先生舉族以奔徐……南下。如今顯思公子已定青州,是先生就沒想着回鄉去瞧瞧嗎?人自有根。鄉梓難離,漂泊在外就如同花木移植一般,活者寥寥而敗者多矣。」

    是勛瞟了荀諶一眼,淡淡地回復道:「據聞袁顯思與公孫爭奪青州,鏖戰經年,野無青草。此番勛自徐……與友若同乘而來。所到處但見田地荒蕪而未曾理,百姓流離而未曾聚——鄉梓雖可懷也,奈何非可安居之地耶?」

    沮授心說確實,青州遭到的破壞太大啦,再加上袁譚實非理民幹才,恢復起來就非常之慢。原本主公是派臧洪臧子源去做青州刺史的,要是有他在。等這位是先生北上,所見到的情況定然大為不同。可惜啊,你沒事兒把個會打仗不通民政的嫡長子派去青州幹嘛?當下只好敷衍:「恢復尚須時日也。」

    是勛是幹嘛來的,荀諶當然已經通報過了,而沮授此來的用意,也自然不會僅僅訪友那麼簡單。沮授本想着事不謀於眾,要等兩日後大傢伙兒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效果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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